第五卷 17~笨蛋的直觉一向很准
‘没让我白等……这一天，终于来了。’
玄妙虚化的声音在茉莉的耳畔边响起，漆黑的夜下，皎月高照，将树梢的虚影投下，这片小树林仿若无人，又仿佛有无数道人影。
好熟悉的声音………等等，这不就是？
“老母龙？是你吗？”
‘海枯石烂，地崩山摧，星斗扭转………一切，只为铸成这血流成河的苍穹之城。’
“老母龙？你没事吧？”见老母龙对她的问题视若无睹，且说话语气很是古怪，茉莉察觉到了几丝端倪。
这老东西，几个月不见怎么突然就莉姆迪丝化了？不会是睡太久，伤到脑子了吧？不对，她现在貌似也没脑子。
‘清算的时刻，到了。’伊洛卡茜无机质的声音让茉莉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，就像是身处深海，被一双不明生物的眼睛锁定了一般，浑身上下没根毛发都散发着不安与战栗。
这是什么感觉？不对劲，以前的老母龙从没给过她这种寒意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？
“老母龙，你是不是喝到假酒了，怎么这么奇怪啊？”茉莉吐槽道。
“…………”
冷冽的风拂过茉莉的发梢，分明四下无人，她却感觉自己正被一个上位者用冰冷脾睨的视线注视着。
本能的恐惧与寒意自心底油然而生，茉莉下意识退后了几步，这座浸没黑暗的树林也跟着多了几分可怖与阴森。
‘汝之血脉运转出问题了。’这种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注视着的感觉没持续多久，伊洛卡茜出言道，语气无悲无喜，无机质得仿佛没带有丝亳的感情。
这让茉莉很是诧异，她总觉得此刻自己面对的并不是那个熟悉又有些傲娇的老母龙，而是另一个，她完全陌生，完全不了解的存在。
‘这可有些不妙。’没有在意茉莉此时的心情，伊洛卡茜继续道。‘要恢复，就得抓紧，毕竟，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。’
“你有帮我恢复血脉的方法么？”
‘当然了，别忘了吾辈是谁。’纵然是说出这番话，伊洛卡茜的声音依旧没有丝毫的起伏，难以想象若是她本尊还在，此刻的表情。
“那我，该怎么做？”
‘汝只需要，听命于吾即可。’声音如同拍打湖面的石子，激起层层浪纹。
这道声音仿佛具备着一种很特殊的魔力，自她的耳畔吹起，如同一阵逝去的微风消逝在凌乱的流云中，仿佛千丝万缕都在无声无息中渗入了她的心扉。
茉莉神情木然的点了点头。
‘乖孩子。’只有她能听得到的声音，看得见的虚影。
发丝垂至脚跟的银发女子浮现，美得让人窒息的面容此刻对着茉莉投下慈爱的眼神，夜空下浮现出了巨龙的影子。
她双脚浮空，自身后环抱着茉莉的脖颈，脑袋枕在了茉莉的肩膀上。
‘好孩子，往这边走。’
眼眸中失去了光泽的茉莉一言不发，迈出了脚步。
绕过树林，越过宫廷庙宇与守卫们的眼睛，动作轻车熟路，就好像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。
夜色正浓，悬挂夜空的月亮也被雾霾所遮蔽，不见天日的漆黑之中，面无表情的茉莉正朝着某个不知名的方向，马不停蹄的赶去。
这个方向，正是先前克拉肯再三叮嘱她千万不得踏足的方向。
漆黑的帷幕彻底笼罩了泰恩，不见光的地方，黑暗恣意滋生，而她所前往的这条道路是比夜色更加深邃的黑，步入这片诡谲的静籁中，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。
伴随着一阵掀起的阴风，一切都开始变得诡异了起来，难以想象璀璨耀眼的苍穹之城竟也有如此阴暗的地方存在。
‘终于，到了。’
茉莉停下了脚步，在一座破败废弃的庙宇前。
这里远离苍穹之城的中心地段，是灯火通明的内城无法触及与照耀的极黑之处，而就好像是为了与苍穹之城的光鲜华丽彻底隔开一样，这里是绝对的禁地，边缘有很多士兵看守，然而伊洛卡茜却视他们如无物，巧妙地绕开了他们部下的防线，就好像对那些士兵的动作与位置了如指掌一般。
穿过一处破败的墓地，这座散发着满满诡异气息的庙宇就在墓地不远处。
并非是错觉，庙宇氛围仿佛渲染了一层深邃，比夜色更浓的黑，宛若庙宇周围是一个不可触及的异位面。
庙宇的风格充斥着古怪之意，与现代吸收了不少帝国文化的千白羽建筑风格有些迥异，纹理粗糙，除却壁上不够精细的油画以外，再无其他可圈可点之处。
这座破败古老的庙宇四壁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，被数不清的银锁链封锁缠绕，两旁伫立着两只银色的带翼铁处女，如同坚守的卫兵。
‘你们能束缚我一时，却不能束缚我一世………’低沉的呢喃带着无尽的怨恨与不甘。
沉积在这座庙宇中的什么东西突然苏醒了，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流水，在这放大的缺口中不断涌入。
沉寂的黑沼找到了缺口，从封锁中突破了出来，朝着茉莉涌入。
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动，茉莉瞪大了眼睛，蒙上一层阴霾的双目恢复了一丝清明。
“这是？？”尽管神志不清，她却没有失去刚才的记忆，瞠目结舌的望着摄入的黑气，她下意识想要逃离这里。
然而她才刚有这个念头，动作却是为之一滞，僵硬的身体好像不属于自己了，根本不听她的使唤。
‘为何要排斥呢。’伊洛卡茜的声音响起，那道虚化的银发女子悠然走到她跟前，挑起了她的下颚，金色的充斥着上位者那毋庸置疑的权威。
‘光与暗，本为一体，有光明的地方就一定会滋生黑暗，为什么，汝也像他们一样，排斥这股本就存在的力量呢？？’
“老母龙，你现在，真的不太正常！”
‘吾辈，不正常？’伊洛卡茜难得的掀起了一丝微笑。“不，并非如此，这才是真正的吾辈。”
‘当初汝所见的那个，不过是吾辈的一个灵魂碎片罢了……现在的吾辈，更趋于完整。’
好，好难受………
就好比某个粗暴的东西强行冲入自己的身体，将自己体内原本的东西全都摧枯拉朽般的毁灭，然后搭建出属于它的造物。
‘不要排斥，试着去享受吧。’见着茉莉神色痛苦的表情，伊洛卡茜轻抚茉莉的双颊，眼皮微撩，这份美丽致命而又诱人。
‘这是你本就应有的力量，不要排斥它，试着去接受它，然后………’
‘让我们一起毁灭苍穹之城吧。’
“你，你要占有我的身体？！”逐渐模糊的意识让茉莉逐渐明白了伊洛卡茜现在的所作所为。
‘啊咧，你已经忘了么？上次，吾辈在陷入沉睡之前可是说过，下次苏醒，就是汝奉还吾辈承诺的时候。’
‘现在，时候到了。’将茉莉壁咚在树上，伊洛卡茜以比她高出半个头的身高优势俯瞰着茉莉。‘汝不会真以为这个世界上有白享用的午餐吧？’
‘吾辈曾为汝提供过不下一次的帮助，并且早有约定，待得汝关不住吾辈之际，就是吾辈夺取汝身体之际。’
‘让吾代汝出手了这么多次，那个炼金魔女对吾辈设下的束缚已经松动了………’
‘该还债了哦，茉莉小姐。’
“几次帮助你就想把我的身子收了吗？胃口不要太大哦？？”茉莉抵抗着伊洛卡茜对自己思维的侵蚀，然而这只是徒劳。
两人的精神力与灵魂强度天壤之别，茉莉只是阻挠对方入侵自己的思维就已经拼尽全力了。
‘真是过分诶，怎么能叫‘只有几次帮助’呢？吾辈可是屡次救过你的命哦，现在，让你把这条本就不该有的命借给吾辈用用又怎么了？’
“借？你确定你会还给我？？”哪怕是身处艰难的困境，茉莉依旧有还嘴吐槽的余力。
“会还的，嗯呢，在吾辈用完以后，它没烂掉的话，汝就能继续使用哦。”
“做梦罢你！你的目的是为了杀光千白羽，你会放过我吗？？”
‘呵，答对。’
“可恶！”望着调笑的伊莎贝拉，茉莉生出了恼意。
这家伙恢复了完整的灵魂以后，可真是一点都不可爱。
腹黑，冷漠，霸道，恶趣味，这才是伊洛卡茜原本的样貌么？！
伊洛卡茜那双眼眸近在咫尺，茉莉却感觉与自己隔了一个世界。
那是完全的上位者注视蝼蚁的目光，在她的眼里，蝼蚁就该顺从她的所有要求，不得有丝毫的反抗，也没有余力能够反抗她。
这就是身为绝对强者的余裕。
“伊洛卡茜，你这家伙！”
‘放弃吧，那个炼金魔女救不了你了，吾辈跟在汝身边如此之久，对汝那些三脚猫手腕了如指掌，这次，汝没有回旋的余地。’伊洛卡茜没有温度的笑颜上闪过一抹寒光。
茉莉已经没有反驳的余地了，她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手攥住了，只需稍稍用力，它就能将之捏碎。
‘虽说有些对不起汝，将汝这个从不认为自己是千白羽的无关人士扯进来，可没办法，谁让汝是那个混蛋的后裔呢？’
“我，我本以为你也是有感情的……”茉莉挤出最后一丝力量，有些失落的看向伊洛卡菡。
‘感情？吾辈当然有了，可是………’
若没有感情这种东西，她会为仇恨忍受数千年的监禁么？
倒不如说，正因为有感情有血肉，她才走到了今天这一地步。
没有情，又何来的怨恨？
‘吾辈的感情，差不多已经被岁月磨平了。’
‘现在，吾辈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的残骸，以怨毒与仇恨为食粮，铸就的厉鬼。’
‘吾辈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，为这夙愿，吾辈愿意放弃一切。’
茉莉的挣扎微弱了，她已经听不到伊洛卡茜的呢喃自语了，因为她的意识，已经被夺含了。
再度睁眼，一紫一金的眼眸蒙上了一层灰黑，茉莉咧出了一个绝对不会出现在她脸上的诡异笑容。
‘终于，让吾等到了。’
“啪！”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，令得她身体微微一沉。
‘什么？！”茉莉’瞪大了眼晴，不想在这关键时刻被外力所干涉的她只得不甘心的看着魔力外流，排出茉莉的体内。
‘………一时的侵扰，对于既定的大局，无关痛痒。’
“唔！呼呼呼………”宛若一个险些溺水被救上岸的人，茉莉趴在草地上，喘息不止。
“我去？”茉莉反应如此之大也让克拉肯吓了一跳，看了看自己的手掌，琢磨着自己刚才也没怎么用力，怎么轻轻一拍就倒了呢？
莫非自己练成了金刚龙爪手？
“喂喂，你怎么了？看着像魔怔了一样？”望着趴在地上剧烈喘气的茉莉，克拉肯迟疑了一下，朝她伸出了手。
“………你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“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！”克拉肯没好气的道。“我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吗？你怎么跑这儿来了？不是告诉过你这地方邪乎都很，千万别来的吗？？”
“………抱歉，我不知道。”
“啊，算了赶紧的，在那些卫兵没发现之前，我们赶紧溜了，不然被抓到可是要被那些长老关禁闭的！”见茉莉破天荒的向他道歉了，而且低头不语，破有心事的模样，克拉肯也不好多说什么，朝她伸出了手。
“………这个地方，你知道是什么地方么？”
“反正你只需要明白，这地方是我们族内的禁地就行了，真是的……外头这么多士兵把守你都闯得进来，我也是服你了。”擦拭着额头的汗，克拉肯没好气的道。
“具体的我也不知道，好像说是这里封印着某个信奉邪教的祖先的那部分禁忌的力量，啊啊，我也不是很清楚，反正我小时候闯入过这里，当时发生了一些特邪乎的事情。”
“你，怎么知道我在这里？”
“我？”说到这里，克拉肯乐呵了，洋洋得意的昂起脑袋。“猜的！”
“………”茉莉有些无语。
都说笨蛋的直觉很准，原来这句话并不是无的放矢么。
不过………这家伙也算是在无意间救了她一命。
一念至此，茉莉看向克拉肯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柔和。